内蒙古鄂尔多斯境内的库布其沙漠腹地,有座等身铜像,主角是一位名叫远山正瑛的日本人。在中国有雕像的日本人不多,生前建造且题材正面的仅此一位。作为最高领导人两次接见、获官方认证的“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远山的经历令人钦佩,尤其是在当时的历史语境下:1935年,远山从京都大学农学系毕业,来中国留学,专攻农耕文化和植物生态。库布其沙漠中生长的芥菜促使远山开始研究沙漠中种植植被的可行性,并在当地购买了一块沙地用于研究。结果两年后侵华战争全面爆发,远山被迫中断研究回到日本。直到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远山才有机会重返中国。彼时远山在日本已被誉为"沙丘之父",在鸟取大学任教期间,远山成功改造了日本最大的沙漠"鸟取沙丘",成功种植了葡萄、山药等作物,控制了沙漠的扩大。
远山正瑛(1906-2004)
1986年,80岁的远山时隔50年再度造访中国,在中国第四大沙漠腾格里沙漠成功建设了葡萄园。1991年7月,远山回到库布齐沙漠腹地的恩格贝,十年时间种植了300万株白杨树。恩格贝距离北京不到600公里,彼时沙漠化正在成为日益困扰中国的问题,侵袭华北平原的沙尘暴是新闻联播的常客。在频繁往返中日的20年间,远山扎根于沙漠,并广泛号召日本民间为中国治沙捐款。其子远山翔雄则奔波于埃及、墨西哥等地的沙漠,开展节水农业的研究和实验。2007年,远山去世三年后,这段传奇经历被写进了一本书里,名叫《Green Clothes for the Yellow Dragon》。作为一位被中国官方推崇备至的沙漠治理专家,远山正瑛肯定没想到中国会从一个沙漠化问题严峻的国家,成为全球治沙的“优等生”。在治沙问题上,中国无论态度还是策略,都不亚于一次精心谋划的超级工程。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官方、企业,还是社会力量,恐怕都无法预料到他们在其间扮演的角色。如果要选取中国治沙的一个切面,那么位于陕西榆林和内蒙古鄂尔多斯之间的毛乌素沙地是一个极佳的观察样本。在蒙古语里,“毛乌素”意思是“难生草木的土地”:4.22万平方公里的沙地里,风沙肆虐土地贫瘠。但这里也曾水草丰美,水田成片,牛羊成群。不过,在唐代之后,这里饱受战乱的摧残,加上元明时期过度的开垦和放牧以及降水量的下降,毛乌素逐渐成为了一块沙地。某种意义上,是人类不计后果的活动催生出了毛乌素,难怪作家肖亦农做出了这样的评价:“毛乌素沙漠是人造沙漠,它是人类贪欲的儿子。”自己闯的祸,那么就自己弥补。随着沙漠化治理在新中国成立后提上日程,中国在70年内做成了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消灭沙地,让毛乌素成为了绿洲。有着"驼城"之称的榆林,沙化土地治理率已达93.24%[3]。毛乌素沙地的诞生到消失,可以看作是中国治沙的一个缩影。特定时期,发展经济的要求被放置在了环境保护之前,但环保意识的跟进、以及经济实力和转移支付体系的完善共同支撑了系统性治沙工程的进展。90年代,我国每年土地荒漠化面积年均扩展1.04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每年增加130万个足球场大小的荒漠。我国的沙漠面积达到71万平方公里,与青海省面积相当。时间来到2019年2月,美国波士顿大学引用了一组来自NASA的卫星监测数据:在过去近20年,中国的绿植面积增长超过10%,成为了全球绿植增长率最高的国家。而这一数据的全球平均值,仅有2.3%。曾经成绩落后的学生摇身一变成了尖子生,交出了别人抄都抄不会的作业:过去近20年里,中国用全球陆地面积的6.44%,贡献了42%的全球绿化增长。进一步拆解的话,还可以发现这份作业的优秀体现在方方面面。毛乌素沙地变森林的故事,正在以令世界咋舌的速度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接二连三地发生。从沙漠面积来看,我国土地沙漠化总面积自2000年以来逐步减少。与之形成对照的,是自2001年退耕还林项目逐渐推行以来,森林面积逐年增长,截止2020年达到22000万公顷,相当于两个埃及的国土面积大小。1949年以前,我国的森林覆盖率只有8.6%,而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的40年时间,森林覆盖率从12.98%上升到了2020年的22.96%,我国是世界上森林增长最快的地区[4]。1998年长江洪水灾情的直接原因,便是长江流域森林的乱砍乱伐造成的水土流失——长江流域180万平方公里土地中,有20%发生水土流失,每年丧失表土24亿吨。但在这之后,我国就没有再出现过由于水土流失导致的特大灾害。从水土流失治理的情况来看,近20年来我国治理的面积上升的势头明显。来自国家层面的意志主导了这番巨变。1978年开始的“三北防护林工程”,在中国北方三北(西北、华北和东北)地区兴建森林带。工程之浩大,分为了三个阶段和八期工程,预期2050年完成。而在90年代中期,中国也成为了《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的缔约国,相当于在国际上也表了态。表态并不只是空口说说。自1978年到2015年,相关国家级重点可持续发展计划共计16个,总计投资3516亿美元,涉及项目总面积624万平方千米,占中国总面积的65%。而美国的自然保护区计划,自1995年成立截止至2019年,总投入不过462亿美元。在中国,“沙逼人退”的局面逐步变成了“人逼沙退”。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背后离不开各种工程配合的循序渐进。毛乌素沙地也不是一天消失的,而它的背后,多的是超越常规的硬核尝试。在远山正瑛扎根的库布齐沙漠,流传着这样一句民谣:“风起明沙到处流,沙压房子人搬走。沙蓬窝窝沙葱菜,养活一代又一代。”扫得再勤,也擦不完凳面甚至灶台里的黄沙,一不留神,黄沙就可能随着米粒下肚。牧区没有公路,走远一点就得靠骆驼。人们在那里建房,却谈不上定居,大风一起,房子和生活就被推倒重来。库布齐影响远不止这里的居民,它距离北京的直线距离只有800公里,是"悬在首都上空的一盆沙"。新中国成立之初,库布齐沙漠每年向黄河岸边推进几十米,数亿吨的泥沙滚滚流入,直接威胁着有“塞外粮仓”之称的河套平原。如今,如果乘飞机俯瞰这片区域,看到的并不会是尘土飞扬,而会发现由19.6万块蓝色光伏板组成的骏马奔腾图案。在国内,它被叫做“光伏骏马”,在国际上,它是获得吉尼斯纪录认证的世界最大光伏板图形电站。而在库布齐,它是一种治沙思路——用光伏来治沙。光伏治沙,可以用八个字来总结:板上发电,板下种植。光伏组件板的存在,一方面减少了地表水的蒸发(遮阴效果能使蒸发量减少20%-30%),另一方面降低了风速,从而改善了植物的生产环境。而植被的出现反过来帮助了发电:它既有助于地表的固沙保水,又能减少灰尘的扬起。"骏马电站"至今累计治沙1.6万亩,相当于1600个足球场,输出绿电23.12亿千瓦时,相当于节省标准煤76万吨,减少二氧化碳排放185万吨[5]。库布齐和毛乌素一样,也从以前的沙漠代名词变成了一种治沙模式。光伏和治沙,看上去是两个不会沾边的词汇:光伏是先进能源的代表,而提到治沙,人们脑海中首先浮现的画面一定是“愚公移山式”的:上百甚至成千的人拿着铁锹,在黄沙里走一步,埋下一棵又一棵树苗。日复一日,代复一代。事实上,在甘肃武威市古浪县,就流传着“六老汉三代人”的治沙故事。上世纪80年代,当地六位老人向荒漠发起了挑战,后来子承父业。三代人用38年的时间建起了一条21万亩的绿色隔离带。人力和毅力是中国治沙的底色,技术的摸索和迭代提供了系统的方法论。甘肃腾格里沙漠,是中国第四大沙漠。年均降雨量只有100多毫米,蒸发量却是它的30倍。中国第一条沙漠铁路包兰铁路修建之时,面对的最大困难就是要沙漠中的动工。十级大风说来就来,路基要么被流沙覆盖,要么被风刮得踪迹难寻。经过不懈努力,公路于1958年建成,但却饱受风沙之苦,火车屡屡被迫停开。放眼世界范围,这是一道没有参照的难题:之前许多建立在沙漠中的铁路,都因为无法攻克风沙,而被迫改道。难怪有国外专家预言:包兰铁路存活不了30年,就会被沙漠湮没[6]。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实验,环境学家们提出一个看上去简单却效果显著的技术方案——草方格。所谓的草方格技术,指的是将稻草扎成正方形格子固定在沙漠表面。这些稻草能降低沙漠表面水的蒸发率。当沙漠表层因为草方格而拥有一定水土,再种植各种植物就能事半功倍。貌似没啥技术含量,但经验却是一点一点推敲出来的,甚至精确到了草方格的尺寸——1米*1米的尺寸,被证明是最有效的。在甘肃腾格里沙漠中,铺设了大概2000亩的草方格,将黄沙牢牢锁在了铁路两边500米开外。如果说草方格看上去还是“土方法”,那么按照这个方法衍生出来的多功能立体固沙车就有点“黑科技”的味道了。它有一套复杂而精确的机械系统,可以将稻草自动捆扎成标准的草方格,然后用犁刀和传送带把草方格精确固定到距离沙漠表面25厘米以下的地方。一天工作下来,可以吞掉40亩沙漠。从这个角度来看,用光伏治沙,某种程度上也水到渠成。毕竟,那一块一块的光伏板,从形态和功效上,不就是另类的"草方格"吗?而从腾格里的2000亩草方格,到光伏骏马近20万片的光伏版,在效率和技术含量上,实现了渐进又跳跃的突破。在“连光伏企业都想要来治沙”背后,牵涉到了政府、企业、农民、志愿者以及各界社会力量。“光伏骏马”采用了华为的智能光伏解决方案,用了133天就建成了300兆瓦沙漠光伏电站。归根结底,这样的速度和力量背后,还是人的主观能动,这也是中国最难以复制的优势。在这些英雄中,最令人佩服的,是冲在一线的那些普通人。他们可能骑在骆驼上收集了数以万计的土质数据,可能埋头在实验室里日以继夜地推算公式,也可能用最朴素的方式,种下了一棵又一棵树苗。技术再发达和普惠,也还是会有盲区。移山的人一点都不愚,而他们也并非孤军奋战。1992年,联合国全球环境大会第一届里约峰会上,一名年仅12岁的加拿大女孩当着各国领导人的面,提出了灵魂三问:亲爱的大人们,你们如何填补臭氧层的破洞?如何让鲑鱼重归河川?又如何让沙漠变成森林?经媒体的广泛报道,"一个女孩让世界沉默六分钟"的故事广为流传。关于她的问题,已经有了很多身体力行的回答。蒙古族的牧民巴图孟柯,在20年前退伍后就一头扎进了治沙的工程中。他的老家在巴丹吉林沙漠中心。巴丹吉林沙漠是中国第三大沙漠,有着世界上最高的沙丘,年降水量却不足40毫米。在沙漠西北部,还有1万多平方米的地方至今没有人类的足迹。在巴图孟柯小的时候,家乡其实是一片林草茂密的景象,但由于降雨减少和人为活动的增多,大片植物枯死而成了不毛之地。退伍的他不顾家人反对,不仅拿出了积蓄,还贷款8万元,购买了汽车、帐篷、树苗、抽水机和种植工具。50后的刘金香,是阿拉善左旗苏海图嘎查的留守老人。她19岁嫁到阿拉善,见证了阿拉善那条800多公里的梭梭林带的逐步残失,也目睹了荒漠化蚕食家园的过程。面对家园的沦陷,腿脚不便的她依然加入种植梭梭的队伍,一个人赶着驴车参加培训,下地巡护。在治沙的过程中,民间的公益机构发挥了重要作用。巴图孟柯和刘金香,都是"一亿棵梭梭"公益项目的参与者。该项目由阿拉善SEE公益机构于2014年正式发起,计划用10年时间恢复阿拉善关键生态区域200万亩以梭梭为代表的荒漠植被,防止荒漠蔓延。2015年,巴图孟柯参加了SEE一亿棵梭梭项目。最近的项目点距离国境线只有十几公里。他带领十几户牧民一起在退化的荒漠地区修复了梭梭林带。在缺水,高温,人迹罕见的地区长期坚守,只为昔日梭梭重现,用绿色守家戍边。2014-2021年,一亿棵梭梭项目已在阿拉善关键生态区域累计推广种植沙生植物7512.28万棵(约159.78万亩)。
在这些植物中,梭梭是主力代表。梭梭耐寒耐旱,扎根在10多米深的沙漠里,只要沙漠深层有水分,梭梭就能够顽强生长。一棵成年梭梭能固定10平方米的荒漠。像“一亿棵梭梭”这样的公益项目还有很多,而腾讯“99公益日”将这些公益项目聚集在了一起,集中且广泛动员了公众的参与。“99公益日”已经进入了第八年,成为中国参与人数最多、影响力最广、场景最多元的现象级互联网全民公益行动日。“99公益日”撬动整个社会公众的捐赠资金已经达到97.7亿元。今年99公益日期间有一个主打的活动,叫“一花一梦想”,即“集小红花实现梦想”的方式。6月底以来,腾讯公益平台就开始面向爱心网友做梦想征集,收到了7000多名爱心用户的8000多个公益梦想,最终共有16个公益梦想在活动期间上线,涉及关爱孤寡老人、关注乡村儿童、环境保护和乡村振兴等多个公益议题。“一亿棵梭梭”是"99公益日"下的抗沙话题,今年我们加入了“99公益日自媒体合伙人计划”,通过#种花行动,为祖国大西北的绿化建设奉献一份爱心,希望借此引起读者朋友们的关注和参与。如果大家愿意,可以加入“饭统戴老板小红花战队”,捐出小红花,为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阿拉善荒漠地区筹集梭梭,和我们一起用梭梭抵挡沙漠。
参考资料
[1] 砂漠緑化活動を展開 遠山正瑛・柾雄氏,读卖新闻
[2] 绿化沙漠的男子远山正瑛,日本沙漠绿化实践协会
[3] 毛乌素:“沙漠”没有消失,只是被人类缚住,新华社
[4] 我国森林覆盖率从8.6%到22.96%,央视新闻
[5] “骏马”光伏电站:已减排二氧化碳185万吨治沙1.6万亩,中国青年报
[6] 第五次中国荒漠化和沙化状况公报
[7] 驯沙记——中国治沙70年,CCTV12